試析飄零的身世,奇崛的才情——吳芳吉先生的價值
(作者未知) 2010/8/27
(接上頁)苦,深知世態(tài)炎涼,養(yǎng)就了一個不服輸?shù)男宰印Kx、孤憤、富于同情心。自清華留美預備學校因權益率眾與校方據(jù)理抗爭從而被開除,他從不向邪惡勢力低頭,寧折不屈,秉持公理,堅守良知,刻苦自勵,以后輾轉各地的旅次中,詩作不輟,披肝瀝膽,多為人間不平之鳴。如果說賀拉斯“憤怒出詩人”這句西諺需要一個中國式的注解的話,想來吳芳吉可算一個風骨凜然可標的典型。那些民眾輾轉溝壑、血淚之聲的代言作品,在“白屋”(白屋取喻人生清白之意)詩集中觸目皆是。杜甫被稱作“詩圣”,其作品被稱“詩史”,吳芳吉不是有意摹仿,他所看到聽到的,他所身親感受到的,無不促使他走上“詩史”的路子,以詩為2O世紀苦難而屈辱的中國現(xiàn)實立傳存照,發(fā)抒悲壯之聲。在他作品中所看到的怨婦棄子,罹難生靈,形形色色,讓人感受到的是歷史悲劇重演的可怕,以及一個現(xiàn)代知識分子面對嚴峻現(xiàn)實的憂憤深廣與無奈的選擇。
這大量同類題材的詩歌篇什興許說不上精美雕琢,但謳吟皆出于真實,是胸中灼裂的憤火與同情,魯迅評論珂勒惠支窮人題材的版畫以及蕭紅的《生死場》,粗放潑烈但不做作,是醒過來的人的真聲音。魯迅在《論睜了眼看》一文中曾這樣精辟地指出:“中國人向來因為不敢正視人生,只好瞞和騙,由此也生出瞞和騙的文藝來,由這文藝,更令中國人更深地陷人瞞和騙的大澤中,甚而至于已經(jīng)自己不覺得。世界日日改變,我們的作家取下假面,真誠地、深入地、大膽地看取人生并且寫出他們血和肉來的時候早到了;早就應該有片嶄新的文場,早就應該有幾個兇猛的干將!”吳芳吉也許不算是新文學創(chuàng)作領域中的典型作家,但他的取材與文風,則正是典型的“兇猛”派,是反對“瞞和騙”的干將派,他的文學價值,百年不衰,他的名字,未曾被世人遺忘,也許奧秘正在這里。
吳先生曾經(jīng)風靡文壇的《婉容詞》,可算是一首“問題詩”,是一個新的時代的悲劇題材,通過清新可誦的民歌風語體詩,刻畫了一個被留洋學生拋棄的日夜哀怨的女子形象。這首詩拷問了轉型期間國人的良知與道德,全篇閃爍著人道主義的關懷之情,詩作構造有著探索的精神與勇氣。一是“名教是非”方面的探索,二是詩歌樣式的探索!锻袢菰~》與反映古代離婦怨女的舊辭已截然不同,是社會開放以后家庭倫常新問題以及東西道德規(guī)則如何融合與重建的一份思考狀與公啟。在其獨創(chuàng)的“白屋詩體”中,算是最成功的一次嘗試。當時能夠產(chǎn)生很大影響,與其思想藝術的成功是分不開的。
吳芳吉先生能以新文學作家身份立足講壇,執(zhí)掌教務,先后被邀至西北大學、成都大學、四川大學、重慶大學等,足以說明他在當時新文化領域所產(chǎn)生的重大影響。毛澤東1920年曾贊揚吳芳吉詩“才思奇捷,落筆非凡,芳吉知春,芝蘭其香”。周恩來建國后曾對吳芳吉長子吳漢驤說:“你父親的詩很好,我喜歡。”非同泛泛,可見一斑。
早年知疾苦,流浪天涯,后從教輾轉各地傳道解惑,吳芳吉的腳步從沒有在亂世間有所畏懼停留,他真如匆促堅定的過客,執(zhí)著地尋找著真理所在。他似乎有意不囿于時風與小我的純文學圈域,有意擺脫形式主義,不分古今中外,但凡合乎心聲,合乎理想(他所謂“天下名教是非”)即一逞為快。法國浪漫主義作家諾迪埃曾說,“浪漫主義詩人的理想在于我們的苦難。”吳芳吉取材現(xiàn)實雖多,但究其實質講,他也還是一個浪漫主義詩人,追求熱烈、自由與解放,心懷綺麗遐想,故他精通古典詩歌的同時,也熟曉與熱愛但丁、莎士比亞、拜倫、丁尼生、彭斯等西方文學家,他有表現(xiàn)沉重苦難的題材,卻也有抒寫愛美情懷不拘一格的浪漫篇什。這在20世紀有著飄零身世的文學家身上,頗多體現(xiàn)。他們力求擺脫窠臼,寄身藝術之舟,勇往直前,意象美輪美奐。
吳芳吉曾以詩論詩,來闡釋自己的愛好與平生所為,詩歌貼切優(yōu)美:
上古有詩人,君愛屈靈均否?《離騷》字字幽香,中有芳魂一縷。我曾打槳汩羅,采得蕙蘭百畝。愿持寶璐瓊枝,與君為儔為友。近古有詩人,君愛杜少陵否?騎驢飄忽半生,君國一腔白首。我曾荒宿草堂,解衣長望南斗,愿繞池樹追涼,與君為儔為友。
——引自《論詩答湘潭女兒》
屈靈均與杜少陵,是吳芳吉的最愛,因其二人都有憂國憂民之心,胸懷天下,同時不無綺麗壯想,聯(lián)想特別豐富,“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薄扒遛o麗句總為鄰。”立足現(xiàn)實,寄意天外。像吳芳吉這樣的熱血率真詩人,的確是可與賢者、智者“為儔為友”的。
吳先生原是學英文出身的,但他卻以“舊詩”出名,而又迥別于“舊詩”。他是一個不肯屈附與人,不肯將詩句搞得像是泊來的翻譯品的藝術家。他力求探索一條適合自身發(fā)展的道路。他并不反對新詩,只是如他自述:“余所理想之新詩,依然中國之人,中國之語,中國之習慣,而處處合乎新時代者!鼻也徽撎剿鞒晒εc否,他有這種探索精神與勇敢實踐,并產(chǎn)生廣泛深遠的影響,就足以讓他立足于20世紀文學變(未完,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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