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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歌
馮雨情 2021/2/25 16:58:04
（成都外國語學校，四川成都，611730）
楚辭名家宋玉的辭賦神女賦中寫道：神女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究矣。上古既無，世所未見，瑰姿瑋態(tài)，不可勝贊。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五色并馳，不可殫形。曹植的洛神賦中寫道神女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聯(lián)娟，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quán)，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tài)，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象應(yīng)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這些都是古人用美麗的詞藻描述的神女形象，神女的美麗神秘端莊高貴的影像仿佛躍然于眼前，她們的高潔無瑕，通過外在的描述，讓人不覺心馳神往。
神話化的少女往往只允許被瞥一眼，端莊高貴的美透露出令空氣稀薄的圣潔，加之早逝的無限遺憾同詩人那在風聲呼響的陰濕海邊生長于黝藍巖石上的青苔般的愛慕，就點滴勾勒出置于破落遺跡深處的唯一無瑕的象牙塑像，線條輕盈仿佛下一秒便飛升而去。
神話雖扎根于真實的土壤，但那之中令人崇敬的女神一定五官端正，美得圣潔。她必將雙腳交叉?zhèn)确�，倚坐在椅背聳入云上的寶座上，自然卷曲的棕發(fā)瀑布般滑落，四散在胸前，頭頂泛著點點綠意的枝丫筑成的桂冠，生著從東方古國運來的絲綢織就的藏有金色暗紋的希頓式卡裙。她有時一只手撐著下頜，真摯地望向你，一雙眼睛澄澈而不泛任何欲望的波瀾，水汽氤氳的修長睫毛凝結(jié)起來，惹得人渴望卻不敢用手輕觸那微微顫動的蝶翼。沒有人能夠想象撩人琦思的尤物不是在俏皮地撥弄發(fā)梢，而是端坐于圣壇之上。被詩人神話化的少女必定性格沉默內(nèi)斂。在橋頭或轉(zhuǎn)角處，兩人不經(jīng)意間撞上的目光讓她一愣后急撇過頭去，也令你驚異以至嘴唇激動地打顫，幾乎說不出話來，與她初遇后挭久久駐足于原地，癡癡地凝視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以及背影從視線中消失的地方。
可她終究是無法成真的美夢，她只能待在你為她專門打造的神話里，不能發(fā)聲也不能動，一說話就假了，一動就俗了。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固然重要，但沒有什么能與日月共長存。為了恣享不竭之美，你必須忽略她所有同常人般庸俗的瑕疵，而這需要保持距離，保持永不可逾越的距離——譬如活人與逝者間的鴻溝。早早逝去，不只帶來遺憾。死亡能拉近生前從未靠近過的人之間的距離，或者說隔一襲輕紗，才讓她的一切都近乎完美，毫不擔心色衰愛馳。追憶才是不朽的所在，臆想方是神圣之源頭。所以對這些神女的外在之美和內(nèi)在之美歌頌，是對美最好的感受。
你在她靜默時才展露的引人深陷的清澈眼瞳中賦予崇高的信念，她便成為了值得一世謳歌的理想。你若因那深邃的眉宇而無法自拔，她就立起你余生不倒的風標。她那一頭零散長發(fā)仿佛烏黑的云錦，她微笑時溫柔的側(cè)臉讓人想起晨光束束流淌進唱詩班和聲的綿延尾音。
你想象她執(zhí)起你的手在夏日的林蔭大道上漫步，那么急風就會掀翻六月未曾變更過的綠，擾得一樹十里香如受驚的白蝴蝶，一半天際盤旋，一半地界撲閃。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本是人人皆知。但她不一樣，她是靜謐山林中一只留下花斑卻不見蹤影的梅花鹿。嘗試去緊盯不可及的燒灼著瞳孔的熾日很難，僅僅一只隨處可見的茸角小鹿也無法滿足渴求。光影交錯透過時隙，斑斑光點如上古圖騰烙印在她身上，她就成了那只令人無限遐思的隱逸山林的神鹿，眼睛方飲過九月的霜露，頭上點綴著百鳥從九州大地銜來的紛繁花束。你鍥而不舍地沿一條千萬人踏成的幽深小徑向前追尋，墜入一種下一瞬間就能尋得圣域的欣喜。
她點亮一束不變的精神火炬，成為一種雖是虛設(shè)但不能有的目的。她從窄門內(nèi)呼喚你，你的一切選擇都是為了朝她邁進。換言之，她是你在愛慕的基礎(chǔ)上為自已量身創(chuàng)造的神靈，你虔誠地向往她，一如向往你的理想。這不似信仰某種宗教，反倒像是在進行個人崇拜，但必須糾正的是，你追尋的不是她，不是她微蹙的眉或澄澈的眼，而是你日復一日在她身上捕捉到的象征神圣秘境的美好，以及你夜以繼日貫注到她身上的基于你的人生觀構(gòu)造出并可為建造它而奉獻終生的完美世界。你會比任何信教徒都更堅定，因為你是忠于自已的，這個神女也是你心中最神圣的展現(xiàn)，她也是引導你感受美，向往美的引導，她是你觸不可及的美麗，也是永遠圍繞在你心中最美麗的身影。
有多少人走上這條由千萬人踏出的小徑；有多少人因此陷入循復迷茫的困境；又有多少人將靈魂深處的愛戀作為支撐，最終獲得世人所稱道的成功。我們終其一生都沿著自已的小徑向前尋覓，踩在沾滿露水和沾滿蜘蛛網(wǎng)的草梗上，步履由年輕時的激昂到中年時的穩(wěn)健再到老年的蹣跚（未完，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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