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與天命:儒家天人關(guān)系的雙重視角
畢業(yè)論文網(wǎng) 2009/7/11
(接上頁)之”作為對自己“錯誤”的最高懲罰。而對王孫賈以“媚”的方式事天和子路“無臣而為有臣”的作法,在孔子看來也都是絕對不可原諒的“欺天”行為。所以,“天”在孔子的思想中仍然起著最高主宰的作用。從這個角度看,也可以說孔子確實是殷周以來傳統(tǒng)天命觀的真正繼承者。
但在《論語》中,孔子最深沉而又最為無奈的感嘆又往往是訴之于“命”的。如: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牅執(zhí)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ā墩撜Z?雍也》)
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論語• 憲問》)
對于伯牛染惡疾將喪的悲劇,孔子除了“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的無奈感嘆之外,只能將其歸結(jié)為“命”;而對于人生中貧富窮達(dá)之類的際遇,孔子也明確表示:“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論語•述而》),實際上,這仍然是歸結(jié)為“命”的。至于道之興廢這樣重大的問題,雖然孔子絕不相信“天”會廢道,但在他看來,“道”之興隆以及何時興隆、如何興隆也仍然是一個“命”的問題,不僅公伯寮不能改變,就是孔子也同樣無可奈何,所以他才有“道不行,乘桴浮于!保ā墩撜Z•公冶長》)之嘆。在孔子看來,“命”固然源于天,但卻落實并表現(xiàn)于人,是人生中最無可奈何的趨勢,也是天對人的一種最根本的限制與限定。聯(lián)系到孔子一生周游七十余國卻始終“不遇”的經(jīng)歷,那么所謂“命”,對孔子來說,簡直就可以說是一種來自“上天”的酷刑或懲罰了。
但孔子卻始終“不怨天,不尤人”(《論語•憲問》),并以“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論語•述而》)的心態(tài),坦然地面對人生中的一切遭際。這究竟是為什么呢?這說明,在孔子看來,“天”對人除了“稟賦”、“際遇”包括命限這種自然而又實然的規(guī)定和限制之外,還有另外一種賦予,這就是道德性的賦予;對人來說,也就是一種道德生命的秉承。就孔子而言,他也正是在其一生極為坎坷的經(jīng)歷中看到了“天”之真正的命于人者,從而才以之作為自己四處碰壁而又始終不躁不餒的精神支撐的。這就是作為“天”之道德性的賦予和人之道德性承當(dāng)?shù)摹疤烀。正是這種“天命”,才構(gòu)成了孔子一生“顛沛”、“造次”的精神憑藉,也是其屢屢受挫而又能從容面對的精神支柱。所以,面對孔子屢求屢挫的遭際,儀封人感嘆說:“二三子何患于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已,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論語•八佾》)。如果說這就是天對孔子之所命,那么對于這種“命”,孔子也確實是以一種當(dāng)仁不讓的精神來承當(dāng)?shù)摹U埧纯鬃訉@種道德生命的自覺和自我表達(dá):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與予何”(《論語•述而》)
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后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論語•子罕》)
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論語•堯曰》)。
不怨天,不尤人,下學(xué)而上達(dá)。知我者其天乎。ā墩撜Z•憲問》)
在這一系列自我定位中,孔子并沒有談到“天命”,但卻處處圍繞著天對人之道德性的賦予與人之道德性的承當(dāng)展開的。從“天生德于予”、“文不在茲乎”一直到“知我者其天”,孔子似乎與天建立了一種“遙契”關(guān)系,這就是“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而這也可以說是孔子的自我定位。
但另一方面,孔子在這里確實又談到了“命”,比如“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再比如關(guān)于道之興廢的問題,孔子也是將“道之將行”的希望上寄于“命”的。如何理解這一現(xiàn)象呢?其實“知命”中的“命”,由于它既是君子與小人區(qū)別的標(biāo)志,同時又是決定君子之為君子的本質(zhì)特征,因而它實際上已經(jīng)蘊(yùn)含了天命的涵義。至于決定道之興廢的“命”,其實只是天之別稱,一如“天之將喪斯文也,后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所以這兩處的“命”,實際上都已經(jīng)具有了明確的道德意涵;而孔子此處的用意、語氣,也和“天生德于予,桓魋其與予何”屬同一類型。所以說,關(guān)于君子與小人相區(qū)別的“命”、關(guān)于道之興廢的“命”以及“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所包含的“命”,實際上都已經(jīng)具有了明確的天命意味,只不過這種天命還裹挾于命運之命中,因而不得不借助命運之命來加以表達(dá)而已。順便提一句,孔子以“命”表達(dá)“天命”的蘊(yùn)含,恰恰說明其“天命”觀念是在對命運之“命”的反復(fù)體驗與不息的抗?fàn)幹行纬傻,是對命運之命超越的產(chǎn)物和表現(xiàn),而不僅僅是對古代宗教天命觀的順承或照搬。
徐復(fù)觀先生通過對《論語》中“命”與“天命”不同運用的比較(未完,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