軸心突破和禮樂傳統(tǒng)
畢業(yè)論文網(wǎng) 2009/7/12
(接上頁)定一個具有根本重要性的事實,即亞洲各大宗教教義都是知識份子創(chuàng)造的!谥袊寮业膭(chuàng)始人孔子及其信徒,還有通常視作道家創(chuàng)始人的老子,他們或者是受過古典的官吏,或者是經(jīng)過相應(yīng)訓練的家!@些群體都是倫理或救贖學說的承負者。而知識階層在既成的宗教局面下,往往結(jié)合成學術(shù)性社群,大致可與柏拉圖學院的及希臘有關(guān)哲學學派相比擬。在那種情況下,這個知識階層就會和那些希臘學派一樣,對於既存的宗教實踐不采取官方的立場。他們經(jīng)常對現(xiàn)存宗教實踐漠然無視,或者從哲學角度加以重新闡釋,而不是從中抽身而出。
韋伯從比較觀點得出的宏觀畫面在此恰好合乎我們的意圖,這是很可佩服的。將韋伯的說法做一點細微改動,我們就可以說,正如下文所要陳述的,孔子,還有老子“從哲學角度對現(xiàn)行禮樂實踐加以重新闡釋,而不是從中抽身而出”。關(guān)於用“禮樂”替換“宗教”,我必須即刻說明一下,我并非要取消中國禮樂傳統(tǒng)中的宗教傾向。中國“禮”的概念的意義遠比西方術(shù)語“宗教”所可能包容的含義復雜寬泛,這個事實使得這一替換成為必要。我還想說明,在此采用“禮”這一術(shù)語,純粹是為了行文的方便,在本文中都必須按其原本的古典意義(禮樂)加以理解。
我們現(xiàn)在可以更清楚、更集中地看出,孔子的突破基本就是在於對當時的禮樂實踐做出哲學上的重新闡釋,正如韋伯所言?鬃拥耐黄剖检蹲穯柖Y樂實踐的精神基礎(chǔ)。禮樂專家林放曾向孔子請教“禮之本”,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保ā墩撜Z•八佾》)胡適很久以前就已正確地指出,孔子答林放話中有關(guān)喪禮的第二節(jié)部分在《禮記•檀弓》得以進一步詳述:子路曰:“吾聞諸夫子,喪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余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余也;祭禮與其敬不足而禮有余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余也!
胡適還敏銳地讓我們注意孔子與子夏的對話。弟子對禮的起源的深刻理解,給老師留下了極其強烈的印象。孔子向子夏解釋道,從“素以為絢”我們可以推出“繪事后素”。子夏即刻進一步推理道:“禮后乎?”(《論語•八佾》)這里再次提出了“禮之本”的問題。據(jù)韋利(Arthur Waley),“禮后乎?”是指“禮只能建立在仁的基礎(chǔ)上”。近來,中國學者也獨立提出了這樣的解釋。
情況就是這樣,我們似乎可以進一步推論,孔子對禮樂傳統(tǒng)加以哲學上的重新闡釋,其結(jié)果是最終將“仁”視作“禮”的精神基礎(chǔ)!叭省笔且粋無所不包的倫理概念,無法對之進行定義,而且也不容易納入任何西方范疇。它既非完全“理性”,又非完全“感性”,卻確實包含著以各種方式組合在一起的理性和感性成分。就“仁”代表著某種人生發(fā)生出轉(zhuǎn)化力量的內(nèi)在之德而言,甚至使我們不能不疑心,“仁”在某種程度上與上古以來一直和禮樂傳統(tǒng)密不可分的巫文化(詳后章,本文不能涉及)有關(guān)系。不管確切情況究竟如何,我們完全可以講,“仁”指的是由個人培育起來的道德意識和情感,只有“仁”,才可以證明人之真正為人。據(jù)孔子,正是這種真實的內(nèi)在德性,賦予“禮”以生命和意義。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八佾》),又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論語•陽貨》)。
與孔子之前關(guān)於“禮之基礎(chǔ)”的觀點做一比較,我們就可以較為完整地理解通過重新闡釋禮樂傳統(tǒng)而達致的突破!蹲髠•文公十五年》,即公元前611年,據(jù)云一位魯國貴族曾說過:“禮以順天,天之道也!奔幢愕搅丝鬃拥臅r代,這種有幾百年歷史的禮的起源觀仍未遭到挑戰(zhàn)。子產(chǎn),既是鄭國著名家,又以在幾方面都是孔子的“啟蒙”先驅(qū)而聞名,他有一段話被人引於《左傳•昭公二十五年》下:
子產(chǎn)曰:夫禮,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jīng)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
這正是艾歷亞德(Mircea Eliade)稱之為“禮儀的神圣范式”(divine models of rituals)的那類,見於所謂初民,亦見於發(fā)達文化?鬃拥耐黄凭褪窃谶@種理論居於支配地位的背景下發(fā)生的。他重新找尋“禮之基礎(chǔ)”,不外向天地,而是內(nèi)向人心。不消說,“天”對圣人仍然是重要的,不過方式卻更新了。我們會在下面回過頭來討論“天人合一”問題時看到這一點。
現(xiàn)在,需要就孔子對禮樂實踐功能的看法略加討論了。他強調(diào)“仁”作為“禮之基礎(chǔ)”具有首屈一指的重要性,但是,他對必不可少的社會倫理秩序——“禮”的熱情絲毫沒有減弱。最好的例證見於下引《論語•顏淵》中一段廣為征引同時也是爭論叢集的話:
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未完,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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