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三大作家批評”與20世紀中國文論的現(xiàn)代轉型
畢業(yè)論文網(wǎng) 2009/7/12
本文將梁啟超發(fā)表于20世紀20年代初的《屈原研究》、《陶淵明》、《情圣杜甫》三篇作家專論,也是梁啟超唯一的三篇作家專論,合稱為“三大作家批評”,試圖對其所體現(xiàn)的批評特色、文學理念及其對于20世紀中國文論發(fā)展的影響進行整體觀照!肚槭ザ鸥Α放c《屈原研究》為演講稿,分別于1922年5月21日在詩學研究會和1922年11月3日在東南大學文哲學會演講!短諟Y明》一文為專論,定稿于1923年4月。在這些批評文字中,梁啟超涉及了文學的本質、特征、形式技能、批評原則等一系列文學基本問題,并提出了自己對于審美與藝術的重要看法。
一
1922年5月21日,梁啟超在詩學研究會作了《情圣杜甫》的專題演講,明確指出“藝術是情感的表現(xiàn)”。對情感的關注與重視是梁啟超文學與美學思想的基本特征。
梁啟超認為“實感”是“文學主要的生命”,文學家就是“情感的化身”。(1)“大文學家、真文學家和我們不同的就在這一點。他的神經(jīng)極銳敏,別人不感覺的苦痛,他會感覺;他的情緒極熱烈,別人受苦痛擱得住,他卻擱不住!睆倪@樣的主情論出發(fā),梁啟超對中國文學史上的三位著名作家屈原、陶淵明和杜甫進行了具體的解讀。梁啟超指出屈原具有“極熱烈的情感”,他的一生就是“為情而死”。只不過他愛戀的不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那時候的的社會”。“他對于社會的同情心,常常到沸度,看見眾生苦痛,便和身受一般”;“他的感情極銳敏,別人感不著的苦痛,到他腦筋里,便同電擊一般”。因此,屈原是一個“多情多血的人”。同時,梁啟超認為陶淵明也是一位“最多情”的人。他的情不在男女情愛,而在家庭、朋友、山水、田舍、舊主,或“親厚甜美”,或“熨帖深刻”,或“深痛幽怨”,“情深文明”,真情真人真文。杜甫則是梁啟超極力贊美的“情圣”。詩歌史上,杜甫歷來被稱為“詩圣”。梁啟超卻獨具只眼把杜甫譽為“情圣”。他從情感內容與表情方法兩個方面來考察杜甫的詩歌。首先,他認為杜甫的詩歌在“情感的內容上,是極豐富的,極真實的,極深刻的”。杜甫是個“極熱腸”和“富于同情心的人”。他對親朋的情感是很濃摯的,有《奉先詠懷》、《述懷》、《北征》、《夢李白二首》等作品表達對親友的想念與關愛。除了親友,杜甫對于素昧平生的“一般人”也非!岸嗲椤。“他的眼光常常注視到社會最下層”,“對于下層社會的痛苦看得真切”,“常把他們的痛苦當作自己的痛苦”!斑@一層的可憐人那些狀況,別人看不出,他都看出;他們的情緒,別人傳不出,他都傳出”。杜甫有《三吏》、《三別》、《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等大量著名的詩作表達對下層人民的關切。梁啟超認為杜甫的多情還表現(xiàn)在《縛雞行》這樣的小詩中,這首詩表現(xiàn)了杜甫對于“生物的泛愛”。其次,梁啟超認為杜甫的詩歌在“表情的方法”上“極熟練,能鞭辟到最深處,能將他全部完全反映不走樣子,能像電氣一般一振一蕩的打到別人的心弦上”。梁啟超非常辨證地認識到:“用文字表出來的藝術——如詩歌、戲劇、小說等”,“總須用本國文字做工具,這副工具操練得不純熟,縱然有很豐富高妙的思想,也不能成為藝術的表現(xiàn)”。所以,他對于表情的方法是非常重視的。對于杜甫詩歌的表情方法,梁啟超作了具體的分析與總結。他指出;第一,杜詩往往不直接抒情,而借寫事來表情,形成一種“真事愈寫得詳,真情愈發(fā)得透”的妙境。借寫事來表情在杜詩中具體又有“半寫實”與“純寫實”之分。所謂“半寫實”就是以“第三者客觀的資格,描寫所觀察得來的環(huán)境和別人情感,從極瑣碎的斷片詳密刻畫”,同時又“處處把自己主觀的情感暴露”。梁啟超認為這種手法在中國文學中雖非杜甫首創(chuàng),但杜甫是“用得最多而最妙”的一個。《羌村》、《北征》等篇,當屬此例。所謂“純寫實”是“不著一個字批評,但把客觀事實直寫,自然會令讀者嘆氣或瞪眼”。他分析了《麗人行》,全詩將近二百字的長篇,“完全立在第三者地位觀察事實”,“極力鋪敘那種豪奢熱鬧情狀”,“不著議論,完全讓讀者自去批評”,但作者的情感態(tài)度極其鮮明。第二,杜詩“能將許多性質不同的情緒,歸攏在一篇中,而得調和之美!鼻楦杏胁煌膶傩,喜怒哀樂,人之常情。在同一篇作品中,融入不同性質的情感,必然增加了情感的豐滿與厚度。能將這些不同性質的情感“調和得恰可”,體現(xiàn)了詩人高超的藝術功力。梁啟超舉了《北征》,認為此詩在總體上是憂時之作,但全詩“忽然而悲,忽然而喜”,時而感慨,時而祈盼,時而憂慮,騰挪轉換,既雜亂又和諧,具有獨特的感染力。第三,杜詩寫情,“往往愈拶愈緊,愈轉愈深”。這樣的寫法,是將情感“像一堆亂石,突兀在胸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吐出,從無條理中見條理”。第四,杜詩寫情,有時也采用“淋漓盡致一口氣說出”的方法,雖“不以曲折見長,然亦能極其美”。第五,杜詩寫情,能“用極少的字表極復雜極深刻的情緒”,這是杜甫的“一種特別技能”,梁啟超認為這種洗練工夫,別人很難學(未完,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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