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戰(zhàn)爭
畢業(yè)論文網(wǎng) 2009/7/13
(接上頁)人主義者,當然不愿意歌頌革命人民的功德,鼓舞革命人民的斗爭勇氣和勝利信心。這樣的人不過是革命隊伍中的蠹蟲,革命人民實在不需要這樣的“歌者”。
至此,毛澤東已經(jīng)交代得很清楚了:誰要固守其政治批判和社會批判的立場,沿用魯迅筆法,揭破和清洗自己陣營中的“一切骯臟和黑暗”,誰就是“革命隊伍中的蠹蟲”,也就不可能為革命隊伍所容,F(xiàn)實只容許接受,不容許批判,這是“革命知識分子”必須遵循的鐵的定律。
否定批判精神,必然同時否定獨立人格。毛澤東一一針見血地指出:許多知識分子“不大能區(qū)別革命根據(jù)地和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并由此弄出許多錯誤!彼嵝涯切┬轮R分子同志——
同志們很多是從上海亭子間來的;從亭子間到革命根據(jù)地,不但是經(jīng)歷了兩種地區(qū),而且是經(jīng)歷了兩個歷史時代。一個是大地主大資產(chǎn)階級統(tǒng)治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一個是無產(chǎn)階級領導的革命的新民主主義的社會。到了革命根據(jù)地,就是到了中國歷史幾千年來空前未有的人民大眾當權的時代。我們周圍的任務,我們宣傳的對象,完全不同了。過去的時代,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
到了哪山唱哪山的歌。知識分子必須隨著時空的轉換而脫胎換骨。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他們固守精神世界的獨立性,堅決抵抗世俗權力向精神世界的擴張;并且以精神世界的主宰自傲,以世俗權力的看守者即道義制約的主體力量自命,對世俗權力即國民黨當局的專橫、腐敗予以無情的揭露和抨擊,這于共產(chǎn)黨領導的人民革命事業(yè)是有利的,所以共產(chǎn)黨是大力推崇、大力支持的,所以才尊此前的魯迅,此后的李公仆、聞一多為民族英雄。但處在新的時空,即在革命根據(jù)地,領導黨不僅掌握了世俗權力,而且掌握了世間一切真理、美德和良知;領導黨因此不僅是“革命底物質(zhì)力量底指揮者”,還是“革命底精神力量底激發(fā)者”;不僅是世俗生活的天然主宰,還是精神世界的天然主宰。換言之,在革命根據(jù)地,物與靈并沒有判然分野,物與靈都在領導黨的管轄范疇之內(nèi)。這才是根據(jù)地與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的“真正區(qū)別”、上海亭子間與延安的“真正區(qū)別”。這個“真正區(qū)別”注定新知識分子必須實現(xiàn)由獨立人格向他律人格的轉換——既然領導黨全智全能、至善至美,個人的自主判斷、自主選擇也就喪失了合法性,新知識分子也就必須徹底犧牲其證偽本能,批判本能,徹底舍棄自我,無條件地服從領導黨。政治與文藝,政治家與文藝家的關系,因此只能是主屬關系而不可能是平起平坐的雙駕馬車的關系。毛澤東堅定地宣稱:
在現(xiàn)在世界上,一切文化或文學藝術都是屬于一定的階級,屬于一定的政治路線的。為藝術的藝術,超階級的藝術,和政治并行或互相獨立的藝術,實際上是不存在的。無產(chǎn)階級的文學藝術是無產(chǎn)階級整個革命事業(yè)的一部分,如同列寧所說,是整個革命機器中的“齒輪和螺絲釘”。
人類生活的兩岸,即此岸和彼岸,也是諸多對立統(tǒng)一關系中的一種,彼岸必須與此岸分離,并高于此岸,才能夠具有對于此岸的強大的制約力量和導向力量。通常說中國人有強烈的入世精神,這句話其實意味著,中國人的彼岸意識本來就很薄弱,彼岸與此岸的動態(tài)平衡因此在中國從來都不曾實現(xiàn)。沒有彼岸的強大制約和導向,此岸的良性運行也就成為不可能,中國社會因此總是走不出治亂相循的泥沼。中國的世俗性宗教極不發(fā)達,如果說中國人還有一點微弱的彼岸意識的話,那么這點微弱的彼岸意識則主要寄寓于文學藝術中。所以和世俗性宗教的極不發(fā)達相映照,中國的文學藝術一直蓬蓬勃勃,中華民族和法蘭西民族一樣以擅長文學藝術而著稱于世。在這種情況下,文學藝術對于此岸的超然性就顯得尤為重要。以“暴露派”為代表的新知識分子,所追求所呼吁的正是這樣一種超然性!@種超然性的最大威脅,來自現(xiàn)實。政治本來只是政治而不可能是別的什么;它所追逐的實質(zhì)上永遠只是權力,而無論它出于一種什么樣的精神理由。它永遠只是此岸之物。但是,權力都有無限擴張的本能沖動,假若不是遇到另一種同樣強大的力量的阻遏,那么它的擴張就會無休無止,就會遠遠超乎此岸而侵入彼岸,政治就既是此岸又以彼岸自居,實則是此岸吞沒了彼岸。彼岸一旦被吞沒,對此岸的道義制約就從根本上消除了,政治批判和批判不復有生存空間。同時,作為一種虛擬的彼岸,政治暫時取得了神性,從此它不僅可憑借其強力迫使臣民順從,而且可憑借其神性令臣民頂禮膜拜。反抗不僅是不法,而且是不義。權力對人的全面征服因而也就是不可阻擋的。不能說以“暴露派”為代表的新知識分子對這一前景已洞若觀火,但出于知識分子的敏感,他們確實對政治權力向彼岸的咄咄進逼之勢有所察覺并且深懷憂懼。他們并不是不明白毛澤東所說的上海亭子間與延安的“真正區(qū)別”,只不過是不能接受那樣一種“真正區(qū)別”。他們堅持物與靈的二元化,堅持將靈凌駕于物,實則是以彼岸的衛(wèi)護者自命,抵御政治權力向彼岸進逼,從而不可避免地要與政治權力發(fā)生劇烈沖突。以“暴露派”為代表的新知識分子的集體(未完,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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